貞觀十七年四月初,久違的春雨昨夜降臨,淅淅瀝瀝,格外纏綿。
東宮東北角,宜春宮外的槐樹還未綻放到最艷之時,就被雨水毫不留情的打落在地,讓石板上鋪滿了白白的一層。
李厥有些鬱悶,不就是因為買不起房和女友分手,慶祝單身喝了一頓大酒嘛,怎麼就來到這裡,穿越成一個五歲的小屁孩了?
隨着原主記憶融合,他的鬱悶很快消散。
哈哈,爺爺是李世民,老子是太子李承乾,這下穩了!
咦,好像有哪裡不對?
不管了,先高興再說,現在有房了,而且足夠大。
等到李二升天,自己老子就是皇帝了,到時整個東宮就是自己的,嗯,李承乾再…
呀,不敢想啊!
就在他暢想未來宏圖之際,一個極美的婦人走了進來,然後一把將他抱在懷裡。
李厥知道,婦人是太子妃,也就是自己的母親,但他是近三十歲的靈魂,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抱住,還真的有些不習慣,
或許是身體殘留的原主潛意識,讓他很快就放鬆下來,享受着母親的懷抱。
不過片刻,他感覺自己的額頭一涼,一顆水珠兒落在上面。
他微微掙扎抬起頭,發現母親正在無聲的哭泣,淚水順着臉頰滑落。
「母妃,你怎麼了?」
「母妃沒事,厥兒要聽話。」
蘇氏站起背過身,擦了一下臉頰,這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
李厥不是真正的小孩子,他感覺肯定有大事發生。
但他之前是理科生,歷史自從高考結束,就差不多還給老師了,如果沒有原主記憶,他甚至連自己這個身份,李厥是誰都不知道。
他正想再問,外間有婢女傳來道:「稟告太子妃,顧夫人到訪。」
蘇氏整理了一下儀容,起身離開。
李厥見人走遠,看了眼不遠處肅立的一個小太監招手道:「無意,過來。」
無意躬着身子來到近前:「公子有何吩咐?」
「說吧,東宮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太子妃有令,所有奴婢不得議論…」
「對我說,不算議論。」李厥打斷他的話,小臉格外的嚴肅,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無意。
無意微抬頭對視一眼,趕忙又低下頭道:「公子,昨日太子被大理寺帶走了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說是…說…」
「說!」
「說是謀反,已經下了牢。」無意說到這裡已帶着哭腔,說完撲通一聲跪在了李厥的面前。
李厥腦中轟的一聲,他終於明白之前自己想的哪裡不對了。
李二去世,當皇帝的並不是李承乾,而是高宗李治,立武氏為後的那個傢伙。
怪不得,原來李承乾造反了,我去,自己才穿來幾個小時,這是要被株連再次穿越?
「給我說詳細點。」
無意止住哭泣,開始細細的說起來。
結合自己所知少許歷史,李厥終於把事情給串聯起來。
等到無意說完,他讓對方離開,坐在那一臉的便秘。
「在唐初造反,這是嫌命長啊。」
片刻,他低聲喃喃了一句,他就算歷史再白痴,也知道凌煙閣二十四臣,
也知道唐初可謂是猛將如雲,謀士如雨。
而且貞觀年間,除了開頭那兩三年不順,過後可是風調雨順,百姓不說富足,也沒到起身造反的地步。
沒有百姓緊從的謀反,那純粹就是壽星公上吊,嫌命長嘛。
這一刻,他不是在想自己那便宜父親有多無腦,他想的是,如何保全自己和母親。
時間太緊了,他所知有限,要錢沒錢,要人沒人,他根本沒有布局的可能。
正想着,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走了進來。
少年面色稚氣未脫,但行止非常穩當,來到他身前道:「厥弟,今日可有好好吃飯?」
這是李厥同父異母的哥哥李象,雖是異母,但兩兄弟感情頗厚。
「大哥,我都知道了。」
李象原本想伸手揉他的頭,但聽到此話手上一頓,隨即又輕輕落在他的頭上道:「你還小,不要想這些。」
「大哥,我們該怎麼辦?」
李象沉默,他要是知道怎麼辦,早就去辦了。
東宮雖未被封,但太子被抓,他們也都失了主心骨,原本圍繞在太子身邊的謀臣,散的散,抓的抓,根本無人獻策。
「你別擔心,皇爺爺疼我們,我去求他。」許久,李象說了一句,他自己都認為不可能的答案。
現在的李二,肯定處於暴怒之中,能見他們才怪。
似乎是怕自己弟弟再問什麼,李象叮囑他好好吃飯,然後轉身也離開了。
宜春宮中再次恢復平靜,不過片刻,李厥突然起身,邁着小短腿就往外跑。
「公子,別亂跑,小心別摔着。」無意大驚,趕忙跟在身後就攆。
「我母妃在哪裡?」李厥嘴中問着,腳下卻是不停。
「魏王夫人來了,太子妃應該在麗正殿見客。」
李厥跑到麗正殿,卻見殿兩邊各站着數個宮女奴婢,他記憶中不認識這些人,應該是那個什麼顧夫人帶來的,沒想到一個妾室,排場倒不小。
他們顯然也不認識李厥,有個別東宮內的奴婢認識他,正待見禮,就見他直接衝進了殿內。
正殿沒人,他往左邊走去,還未繞過屏風,就聽到一個尖刻的女人聲音道:
「太子這下是沒指望了,興許不久,魏王就要入主東宮,你該挪挪位置了。」
李厥沒有直接闖進去,而是就站在屏風邊,卻聽那聲音又道:
「太子妃,呵呵,興許明天我就要換稱呼了,蘇氏,魏王說了,這就是和他作對的下場,
哦對了,魏王還說,若太子妃能主動上表,呈明之前對魏王下毒確系太子所為,
等他入主之後,或許能看在親叔叔的份上,留自己侄兒一命。」
李厥沒有再聽,而是直接邁步走了進去,他走得不急不緩,可能個子太矮,到了近前,兩人才發現他。
顧夫人見是他輕嗤一聲,起身道:「看這孩子長得多好,多討人喜啊,太子妃,魏王說的你可要慎重考慮。」
蘇氏正待訓斥李厥一句,卻見他直接爬上了椅子,踩着椅子又爬上了桌。
兩女人皆是驚訝的看着他,蘇氏反應過來,怕他摔着,雙手伸出就要將他抱下來。
李厥一個偏身躲過,然後費力的拿起桌上的銅燭台,小心的站到桌沿,然後用力一揮,燭台精準的砸到了顧夫人的面門。